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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蝴蝶 三
时间:2006年04月06日 13:56 来源: 作者:忽尔今春



寒假到了,寝室的同伙都收拾好行囊,纷纷回家了。

每年的寒暑假,宿舍楼下的绿化都要遭到毁灭性的灾难,那些陪伴我们度过一个学期的便当盒和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被我们潇洒地去‘葬花魂’了。

我暗自留下了一个塑料外壳的暖水杯。因为水杯上刻着一个娟秀的‘芳’字。

我用拇指轻轻抚摩着那个字的刻痕,想起了一个女子抿着小嘴儿用小刀在杯子上刻上她的名字的情景。

书呆子他们曾对给我水杯刻字的那个女子很感兴趣,刨根问底地追问她的来历,我只是淡淡地告诉他们‘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如果说安红见证了我淫乱轻浮的大学时代,而小芳则是见证我的童年,少年生活的女子。

小芳和父母一样,都是我思念家乡的根源。

我的家乡,是个山清水秀的小城。青石路,古朴雅致的旧房屋,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我印象中有个女子,于小桥流水上,于郁郁青山上,唱着婉约的歌谣,她的丰腮如两朵红云,杏仁眼儿天真地瞪着我,眼光里流露出来的是淳朴的泼辣和热情。这就是我的家乡和小芳,她们必然同时在我的记忆出现,带着密不可分的默契。

我心底承认小芳的存在,而有时又会疑虑了,仿佛她只是像围绕于记忆深处的一团云雾,时而消散,时而凝聚。

安红说我身上有种清爽的气质,我说我是我们家乡的文化遗产,我沾了家乡的灵气。

我一直没敢告诉安红,有个叫小芳的女孩子,是围绕着我的另一团灵气。我有时趴在安红身上时会想起小芳那张纯真的脸。



安红说她不想一个人过冬天,希望我寒假留下来陪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她眼神就象一只可怜的刺猬。虽然这种神态只是轻轻掠过,但让我怜意顿生。

在这个寒假里,我了解了安红的一些事情。

我一直对她的从前好奇,只是没敢问她什么,我知道每个女孩心中都有敏感的一个地方,如果你不小心触礁,她会变的风浪大起。

安红却主动向我说起了她的故事,说故事的时候,她穿着丝质睡袍象只猫般躺在我怀抱里,素面朝着我,两条玉臂反过来抱住我,在我脖子后合拢。她的眼里泛起了无限的柔情。

‘我的家庭是个很普通的家庭,我母亲是纺织厂工人,父亲在一家汽修厂上班,我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四年前,我从我们家乡的县一中考上了这所大学。乡亲们都说这是我家修出来的福分,我是家中飞出来的凤凰,我的父母没白养我。

在我们家乡思想都比较守旧,许多人家的女孩读完初中,高中后就进了工厂,或结婚生子,和祖辈们一样过着平常的日子。因为我考上了大学,算是我家的一次巨变吧。我父母把家庭的希望全寄予我身上了,只巴望着我好好念完大学,然后找个好工作。

本来我可以象父母所期待的那样,好好把精力用在学习上。没想到读大二的时候认识了他。’

安红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颓废,轻叹了一口气,从我身上坐起来,拿起茶几上的烟盒,丢了一根烟给我,她又轻轻夹起一支烟,背对着我坐着,我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有一次在学校食堂,我对面坐了一个男孩子,从他的穿着上来看,应该是从农村来的新生。由于好奇心作祟,我偷看了他的饭盒一下,白米饭上几片干巴巴的榨菜,那个男孩子也注意到了我在看他的饭盒,他并没表现出窘态,而是大方地朝我笑了笑,然后埋头继续吃饭。他的笑很阳光,牙齿比米饭还要白,给我的感觉很好。也许那是我第一次对男生产生好感吧。

也许是缘分吧。有次学校搞文艺晚会选主持人,我当选了,另一个主持人竟然是他。他是个很有才气的男孩子,有时候我会说错台词或者反应不过来,他会马上替我接挡过去,才让我不至于尴尬。那场晚会举行的很成功,后来我身边的同学笑话我‘安红,你和那个男孩子好有默契哦,简直是一唱一和。’虽然听的我不好意思,但我的心里慢慢地滋生了异样的情感。

虽然他家境贫寒,但他学习成绩一直很优异。我的闺中知己也挺赞同我和他交往的,她说现在的大学生,有的靠着家庭有几个钱就得意忘形,胡作非为。有的因为家里穷就自卑,猥琐。要不就是死读书,一双死鱼眼不解风情的书呆子。象他这样长相俊郎又品学兼优的男孩子不多,要我好好珍惜。

说实在的,有段时间我沉醉在爱情的美好幻想里。但和他相处久后,我发现他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好。甚至…他是个卑鄙的小人!

他虽然面对自己的寒酸表现的若无其事,但他骨子里却憎恨贫穷,那种憎恨几乎病态!

有一次,我记得那天下着大雪,我和他出去逛街,街上是厚厚的大雪,路边的商店玻璃橱窗里洒出昏黄的灯光,我和他牵手在雪地里走着,欣赏着着橱窗里的各种衣服。在这时,我看到有家商店门外蹲着一个小乞丐。平时我对乞丐的感觉不怎么好,特别是缠着你问你要钱的那种乞丐,我很反感。但这个乞丐却让我同情心一下子涌了出来,那是一个8,9岁的小女孩,穿着肮脏破旧的棉袄,咬着嘴唇瑟瑟发抖地蹲在那里,脸上脏兮兮的,只有一双大眼睛很干净很明亮,那女孩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们。

我从钱包里拿出五元钱出来,准备给那个小乞丐。他却一把把钱夺过去,低声训斥我‘你怎么这么浪费!’

‘这小女孩太可怜了点。’我把钱抢回来,准备塞到小乞丐面前的碗里。

没想到他眼疾手快,又把钱抢过去了,还塞到他自己的口袋里。

‘我不许你同情乞丐。’

‘为什么?’我和他僵持起来。

‘因为他们贫穷,贫穷的忘掉自尊!’

‘你看不起穷人吗?’我有些伤心。

‘是的,我恨穷人,因为我也是个穷人!’他说完不再理我,拨腿就跑了,雪地上的那个背影逐渐在我的泪光中模糊,我的心也一点点变凉,凉到麻木。那是他吗?是那个我认为能坦然面对贫穷的他吗?

安红说到这里时,有些哽咽。我扳过她的背,我看到她哭了,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

我觉得是我伤害了她,我不该让她说伤心往事,我真他妈混蛋!我抱住她,心里重重地责备自己。

安红却轻轻推开我,她的脸上已经换了笑容,若无其事的笑容,和平常的安红没什么异样。

我感觉我的神经在一阵阵错乱,我心中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安红?一千一万个安红里,为什么惟独流泪的安红让我的心不安呢?



十一

‘这才是他丑恶本性展现的开始,还有更让我失望的呢。’安红又拿起一支香烟,在渺渺烟雾里,安红继续说起她的故事。

我努力扮演着倾听者的身份,我知道,女人在这个时候不能容许倾听方有任何思想分叉的表现,那样她会很失望。我第一次面对安红的身体没有勃起,我敢承认,这绝对是我不是禽兽的一次。

‘他是个单亲家庭,他的父亲十多年前,因为在外打工赚了几个钱就跟别的女人跑了,剩下他母亲带着他艰苦生活着。我去过他家里,那是个很偏僻的山村,贫穷的你无法想象。当时我对他对贫穷的憎恶有了一些谅解,毕竟他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也不能怪他。

他的妈妈真是个很伟大的母亲,我是这么认为的。在那个贫困的农村把他拉扯大,并将他送出去读大学,其中的艰辛是不用想的。可是,他却对他母亲的态度糟透了。因为我跟他回家去了,他的母亲表现得很欢喜,又是端茶又是嘘寒问暖的。可是他母亲给我端过来的茶杯却被他端过去了,他还不住埋怨‘茶杯怎么不洗干净点,人家怎么喝!’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母亲的一双手脏兮兮的沾着泥土,因为在菜地做事回来,所以给我倒茶时茶杯上也弄脏了。

‘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你母亲?’在他母亲有些尴尬地出去洗手时,我忍不住责备他。

‘没什么的,乡下人太不注意卫生了。’他忙着向我解释。

我感觉怒火从心里冒出来了,我从来没这么愤怒过,一把站起来,对他吼道‘你别以为读了几年书就了不起了,别忘了你也是乡下人!’

他母亲大概是听到我说的话了,连忙跑进来,对我又是道歉又是哄的‘妹子,我伢子没什么见识,不懂事,你别放心上啊。’她又瞪了他几眼,责备道‘你怎么能惹人家生气呢?还不向妹子道歉?’

‘你少罗嗦两句行不?’他冲他母亲说道,他母亲没有再说什么了,似乎在她儿子面前,她永远找不到还口的勇气。

‘我想回学校去了。’

‘我们一起走吧。’他变的细声细语,和刚才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我没有理会他,和他母亲告别后,就背起行李走了。他跟在我后来追了过来。

因为他家到县城还要坐几个小时车,到了县城后天色就暗了下来,也没车回学校了。

一路上,我和他之间说话很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他能想到他离开后他母亲的心情就好了。

到了县城,因为太晚没车了,回不了学校。我说那就找家招待所住下吧。没想到他却拉着我到了一家宾馆。

我又一次对他失望了,他居然把我给他母亲的二百元钱要了回来,情愿去我们都享受不起的宾馆开房间!

那晚上,我想和他做最后一次谈心,我不指望他能改变什么,只希望和平分手就行了。

他又是道歉又是忏悔,只恨不得没给我跪下了。我的心很茫然,听着他各种各样的誓言,各种各样的动作。后来,他抱住我,想要和我做爱,从心里的厌倦感让我冷静地拒绝他了。本来,最憧憬的缠绵,最宝贵的第一次,我准备献给我所爱的男人,可是此刻,面对自己爱了一年多的男孩子,我居然感觉很陌生。

听到安红说到这里,我的心情变沉重了,我问她‘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你和他就这样完了吗?’

‘哼,完了?他甘心和我完了吗?’安红看着我,她的眼神的憎恨和阴毒,让我不寒而栗,我不知道此刻能说什么,只能听她继续把故事说完。

十二

‘他见他的道歉不能唤回我的心,于是干脆撕下人皮,做了彻底的小人!’

他说‘既然你的那里镶着金衔着玉,不是我这个穷光蛋能得到的。你就干脆去卖些钱补偿我的精神损失吧。’一次和他吵闹后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感觉一切太可笑了,故事的结局是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我本来没指望他是个君子,但没想到他无耻到这个地步。

‘你既然主意已决,想甩掉我这个穷光蛋。你就得付出代价。’

我已经不想用‘无赖,卑鄙’之类的话骂他,我等着看他设计的圈套是不是真的令我无路可逃。

原而,我想对了,他不止是个小人,而是个智商绝顶的小人。他居然用我的名声来威迫我。

‘你没有反抗的余地了,你不想弄的名声败坏的话,就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你的人格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反正我是个无用之人,别人都知道被一个玩弄感情的婊子抛弃了,我大不了去你家找你父母,编造一些谣言,让你在你家乡和学校都没脸呆下去!’

他的一字一句象鞭子一样打在我的心上,没有流血的痛楚,因为我早已经忘了什么是痛了。

他还四处跟人说,女人算什么?只要有了钱,什么不能得到?

‘安红,难道你就让那个小人得逞了吗?你好糊涂啊!’听安红说到这里,我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会让我更加心疼,因为我不是禽兽,我还是个人。

‘我还有什么办法?他说如果我死了他就去找我父母算帐,让我死也不安宁。他已经是亡命之徒了,我还能怎样?’安红伏在我肩上大哭起来。

‘日死,那个禽兽!’我握紧拳,我终于明白衣冠禽兽是什么样子了。我也明白了那个男孩为什么要转学。

‘他让我得到的惩罚完全没有结束,永远不会结束!我给他一大笔钱后,他居然毁约,在学校散布谣言,说我为了虚荣去卖淫。我一生彻底被他毁了!’安红哭泣着说。

‘安红,不要不开心了,噩梦已经结束了,你现在不是过的好好的吗?至少你还有我,不是吗?’

安红听完我的话,她一只手抚摩着我的脸侧,用一种很凄凉的眼神看着我,好一阵才说‘小流氓,我们之间会有爱情吗?’




作者: 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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